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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玩意儿比小太阳好使!

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那雪下得,像是老天爷兜里的棉花絮全漏了底,没完没了。气温表上的水银柱早就缩到了底,羞于见人似的,门外少说也得零下五十度。窗户上冻的冰花,厚得能当毛玻璃使。

林梦把自己裹在能找到的所有被子和衣物里,缩在自家炕角,依旧控制不住地牙关打颤,咯咯作响,像台快要散架的缝纫机。那冷,跟她老家江南冬天那种湿润的、能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冷完全不同,是干巴巴的、像无数把小锉刀,刮着你的皮,磋着你的骨,吸走你最后一点热气。她来东北上大学才半年,丧尸病毒就毫无征兆地爆了,紧接着就是这要命的、仿佛永无止境的极寒,把她这个江南水乡里泡大的姑娘,直接扔进了西伯利亚流放地的冰窖核心。

“咯吱……咯吱……”

院门外传来有节奏的、沉重的踩雪声,伴随着一股子……难以形容的、隐约的腐臭,顺着门缝钻进来。

林梦一个激灵,恐惧暂时压过了寒冷。她警惕地挪到窗边,用嘴里哈出的那点可怜的热气,反复融化着一小块玻璃上的冰霜,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往外看。

隔壁院儿的赵铁柱出来了。这男人,是正宗东北黑土地里长出来的爷们儿,大高个,膀大腰圆,像半截黑塔,裹着件油渍麻花、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老军大衣,狗皮帽子扣在头上,帽耳朵耷拉着,脸上冻得通红发紫,一双眼睛却亮堂有神,带着股天塌下来也能当被盖、地陷进去还能蹦起来骂娘的浑不吝劲儿。

他手里拽着根小臂粗、锈迹斑斑的铁链子,铁链子那头,拴着个“人”。或者说,曾经是人的东西——皮肤是那种不祥的青灰色,眼睛浑浊得像两颗没洗干净的玻璃球,泛着死鱼肚般的白,身上衣服破烂不堪,嘴角挂着可疑的暗色涎水,正不安分地扭动着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……嗬……”的低沉嘶吼,不断试图挣脱铁链,朝着赵铁柱的方向徒劳地扑咬。

是个丧尸!

林梦头皮瞬间发麻,下意识地往后一缩,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激起一片鸡皮疙瘩。这玩意儿,在极寒天气彻底降临之前,可是能要人命的灾星!它们成群结队,不知疼痛,力大无穷,见活物就咬!

可赵铁柱呢?他像村里老头傍晚遛自家那条不听话的土狗似的,把那丧尸在院子里不深不浅的积雪里拖行了几步,脚下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嘴里还不耐烦地呵斥着:“消停点儿!跟你说了多少回了,老实待着!再嘚瑟真给你拴外头冻一宿,变成冰雕信不信?”

那丧尸自然听不懂人话,尤其听不懂这带着浓重苞米碴子味的东北话,依旧执着地张牙舞爪,试图靠近眼前这鲜活的生命体。

只见赵铁柱费了点劲儿,膀子一较劲,把那不断挣扎的丧尸拖到院子角落一个事先挖好的、类似狗窝的浅坑旁,嘴里骂骂咧咧:“咋这么不听话呢!趴下!”他用巧劲把那丧尸按蹲下去,然后手脚麻利地用另外几根粗麻绳,把它的手臂、腿脚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捆绑固定起来,让它呈现出一种蜷缩的、类似于老母鸡抱窝的姿势。接着,他又从旁边扯过几块破木板、旧麻袋片子,胡乱盖在丧尸身上,算是给它做了个简易的、遮风挡雪的“窝”。

做完这一切,赵铁柱直起腰,拍了拍手套上沾着的雪末子和可疑污渍,颇为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“杰作”,那眼神,跟老农看着自家刚垒好的猪圈差不多。然后他扭过头,正好对上隔壁窗户后,林梦那双因为惊恐和寒冷而瞪得溜圆、写满了“这是什么鬼”的眼睛。

他愣了一下,随即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在这末世里显得异常干净整洁的白牙,隔着院子,声音洪亮地喊:“瞅啥呢妹子?搁那儿瞅半天了,冻傻了吧?快别杵那儿了,进屋!哥让你见识见识,啥叫高科技生物能取暖!”

林梦懵懵懂懂,大脑几乎被冻僵,身体本能地寻求温暖。她裹紧那床已经结了点冰碴的被子,哆哆嗦嗦,像只即将冻毙的鹌鹑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赵铁柱进了他家屋。

一进门,一股温吞吞的热浪扑面而来。不是烧炉子那种燥热,也不是电暖气那种干烤,而是一种……沉甸甸的、带着点生物体特有的、沉闷而持续的热度,混杂着一种难以言明的、淡淡的腐臭和牲口棚的味道。

诡异的是,这混合气味笼罩下的屋子,居然比她那个勉强烧点柴火、只有炕头一点点热乎气的房间,要暖和太多了!简直是冰火两重天!

然后她的视线就定格了,瞳孔猛地收缩。

赵铁柱家那铺占据半面墙的大炕边上,紧挨着炕沿,竟然也用同样粗的铁链拴着两个丧尸!一男一女,看身上破烂的穿着,之前大概是村里的老人。它们同样被捆得结结实实,像两个不断扭动的不倒翁,只能在铁链限制的极小区间内,徒劳地挥舞着手臂,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“嗬嗬”低吼。而它们青灰色的身体上,正清晰地散发出一波波肉眼几乎可见的热浪,烘烤着炕沿和附近的空气,甚至让那一片的空气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。

“咋样?哥这‘土暖气’带劲儿不?”赵铁柱得意地用脚尖虚点了点那两个不断试图“攻击”他脚踝的丧尸,“这玩意儿,纯天然,自带动能发热!永不停歇!比那小太阳、电暖气啥的带劲儿多了!还他妈省电!一度电都不用!就是……嘿嘿,味儿有点冲,习惯就好了,闻多了还挺上头。”

林梦目瞪口呆,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了。她看着那两张狰狞扭曲、布满尸斑、却源源不断散发着救命热量的青灰色面孔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酸水直往上冒。这……这太离谱了!太野蛮了!太挑战人类伦理底线了!但也……太他娘的有笑了!

她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,半天,才从冻得发木、几乎停摆的脑子里,憋出一句带着浓重江南水乡颤音的感慨:

“你……你们东北人……也太虎了!!”

赵铁柱闻言,不但不以为意,反而哈哈大笑起来,浑厚的笑声像是能把屋顶的积雪都震下来簌簌往下掉:“虎?妹子,这咋能叫虎呢?这叫物尽其用!因地制宜!老天爷扔下来的玩意儿,不管是好的孬的,咱都得琢磨出个用法来!不然咋活?等着冻成冰棍儿吗?”

正说着,门外又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脚步声和嚷嚷声。

“铁柱!铁柱哥!你家整好了没?快帮俺瞅瞅,俺家那炕咋还温突突的呢?一点都不烫腚!”

“是啊柱子,快给婶子看看,我家绑院儿里那个‘热得快’咋不咋热乎了?是不是饿瘦了,没劲儿扑腾了?”

几个同样裹得跟冬天出来觅食的狗熊似的村民推门进来,嘴里哈着浓白的呵气,七嘴八舌地向赵铁柱求助,语气焦急又带着点理所当然。

赵铁柱大手一挥,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:“急啥?一个个来!排队!二嘎子,你家那个指定是捆的姿势不对,热量散不出来!都跟你说八百遍了,得让它侧着身子,对,就老母鸡抱窝那样式儿的!接触面积大!王婶,你家那个估摸是‘燃料’不足了,光干活不吃饭哪行?后院墙角不是冻死俩耗子吗?捡回来,剁碎了,想办法塞它嘴里!补充点蛋白质!”

他挨个指点,语气笃定,俨然一副“丧尸热能应用与维护总工程师”的专业派头。

林梦像个背景板一样缩在墙角,看着这群在末日极寒中,不是绝望等死,哭天抢地,而是热火朝天、一本正经地研究如何更高效地捆绑、喂食、利用丧尸来取暖的东北老乡,感觉自己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、毁灭性的冲击。野蛮,粗放,不合常理,却偏偏透着一股子极其顽强的、近乎可笑的、属于这片黑土地的强大生命力。

赵铁柱三下五除二安排完村民,转头看见林梦还傻站在原地,小脸冻得发青,嘴唇都没了血色,浑身还在不自觉地哆嗦。他眉头一皱,大步走过来,不由分说,一把抓过她那双已经冻得像两根冰棍子似的、毫无知觉的手。

“哎你……”林梦惊呼一声,想缩回来。

但赵铁柱那双粗糙、温热、布满老茧的大手,像两把老虎钳子,牢牢地固定住了她的手腕,然后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直接把她的手掌,按在了炕沿边那个相对“文静”点、挣扎幅度较小的男丧尸的后背上。

那瞬间的触感,冰凉、僵硬、如同按在一块浸了水的朽木上,但紧接着,一股坚实而持续的温热,便透过手套,顽强地传递到她冻僵的皮肤上。

“嘶——”林梦倒抽一口冷气,不是疼,是那种极冷与温热碰撞带来的奇异刺激感,让她浑身一颤。

“别怕!死透了的玩意儿,咬不着你!牙都让我掰下去几颗了!”赵铁柱的声音响在她耳边,带着一股子苞米茬子味的温热气息,话语粗鲁,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肯定,“感觉到了没?这热乎气儿!实实在在的!活命的热乎气儿!”

掌心下,是丧尸躯干传来的,稳定而持续的生物代谢热量(如果那还能叫代谢的话)。手背上,是赵铁柱掌心那滚烫的、充满了蓬勃生命力的、属于活人的温度。

冰与火,死亡与生机,荒谬与现实,伦理与生存,在这一刻,以一种极其粗暴、极其不讲究的方式,交织在一起,狠狠撞击着林梦二十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。

她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赵铁柱那张被冻伤和凛冽寒风吹得粗糙开裂、却写满了“这都不是事儿”“办法总比困难多”的乐观脸庞,心脏像是被这双重温度狠狠烫了一下,开始不受控制地、剧烈地跳动起来,咚咚咚,擂鼓一般。

屋外,是能冻裂钢铁、冻结灵魂的极寒末世,风雪呜咽如同鬼哭。

屋内,丧尸在不知疲倦地低吼,村民在用最朴素的语言交流着“饲养经验”,空气中弥漫着复杂难言的气味。

而她这个来自杏花烟雨江南的姑娘,一双冰冷的手,被一个东北男人紧紧攥着,按在了一具散发着腐臭与诡异热量的丧尸背上。

第一次,在这绝望的、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冰封地狱里,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滚烫的、近乎野蛮的、不讲道理的……

活下去的希望。

丧尸牌地暖,你值得拥有!

自打那天起,赵铁柱家这间不大的砖房,俨然就成了赵家屯的小型“丧尸热能技术研发与交流中心”。村民们进进出出,络绎不绝,有的来“充电”(给自家丧尸喂食以维持其活动热量),有的来“检修”(检查捆绑是否牢固,散热孔道是否通畅),有的纯粹是来取经,学习如何更高效地利用这些不安分的“生物热源”。

林梦从一开始的惊恐万分、避之不及,到后来渐渐麻木,只能缩在炕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看着赵铁柱和村民们围着那几个龇牙咧嘴、不断试图“亲密接触”的丧尸忙活,感觉自己的灵魂每天都在被反复碾碎又强行粘合。

“妹子,别光搁那儿瞅着啊,搭把手!”赵铁柱忙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,军大衣的领子都敞开了,冲林梦喊了一嗓子,顺手从墙角捡起一副脏兮兮但厚实的劳保手套扔给她,“把这土豆,塞三号嘴里!对,就那个最蔫吧的!小心点别让它咬着,虽然没几颗好牙了,啃你手套一口也够膈应人的!”

林梦手忙脚乱地接住手套和一个冻得硬邦邦、能当石头使的土豆,看着被命名为“三号”的那个男丧尸那张近在咫尺、不断开合、流出暗色口水的嘴,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,差点把昨天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那点压缩饼干渣全吐出来。

“我……我不敢……”她声音带着哭腔,细若蚊蝇,身体抗拒地往后缩。

“有啥不敢的?就当喂你们南方那看门狗了!动作麻溜点,别磨叽!它‘饿’了,扑腾没劲儿,热量输出就不足了!咱这炕可就指望它呢!”赵铁柱头也不抬,正半跪在地上,用一根粗铁丝给另一个挣扎得特别厉害、试图用头撞炕沿的女丧尸加固脖子上的绳套,嘴里还念叨着,“老实点!再撞头真给你套上驴拥脖子!”

旁边一个叫王婶的热心大妈看不下去了,一把夺过林梦手里的冻土豆,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,嫌弃道:“这玩意儿太硬,得处理一下。”说着,她把土豆往炕沿上猛地一磕,“咔吧”一声,土豆裂成几块。王婶利索地捡起其中一块大小合适的,瞅准三号丧尸再次张嘴试图嘶吼的瞬间,眼疾手快,“嗖”地一下精准塞了进去,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。她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:“哎呀你这城里来的姑娘,就是胆子小,脸皮薄!这玩意儿现在就是咱的‘火暖炉’,是咱的救命恩人……呃,救命恩尸!你得伺候好了它,它才能好好给你发热,懂不?就跟伺候咱屯子里那老黄牛一个道理!”

三号丧尸被塞了满嘴,咀嚼动作变得迟缓而怪异,发出“嘎吱嘎吱”令人牙酸的声音,但身体依旧凭着本能微微扭动,散发着稳定(虽然不算炽热)的热量。

王婶拍拍手,又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,对目瞪口呆的林梦传授经验:“看见没?就这么简单!柱子说了,这玩意儿不用吃多好,有点东西垫吧着,别让它真‘饿死’了就行,主要是维持它那个……那个啥来着?对,基础代谢!”

“基础代谢!”赵铁柱终于搞定了那个暴躁的女丧尸,站起身,摘下手套抹了把汗,接过话茬,语气带着点科普的意味,“就跟人似的,你吃不饱饭,哪有力气下地干活?它不动弹,不扑腾,哪来的热量?道理都是一样一样的!”

林梦看着赵铁柱那副理所当然、甚至带着点科研工作者般严谨和探索精神的表情,彻底无语凝噎。她觉得自己前二十年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、高中大学里学的生物物理知识,在这个东北小村庄的土炕边上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不堪一击。

“铁柱哥!铁柱哥!不好了!出大事了!”一个半大小子,叫二蛋的,慌里慌张地一头撞开门,狗皮帽子都跑歪了,小脸煞白(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),“俺家栓仓房那个,‘发动机’好像……好像熄火了!咋扒拉都不动弹了!身子也梆硬,一点都不热乎了!咋整啊哥!”

赵铁柱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:“走,瞅瞅去!”他顺手抄起一直靠在墙根的那把磨得锃亮的铁锹,又对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林梦招招手,“你也来,现场教学,实践出真知!光看理论不行!”

林梦一万个不想去,仓房?那地方又黑又冷,还有个“熄火”的丧尸……光想想就腿软。但看着赵铁柱那不容置疑的、带着“这是为你好”意味的眼神,以及屋里王婶等人“快去跟柱子学学,长本事”的鼓励目光,她只好硬着头皮,把自己裹成个球,一步三晃地跟了上去。

二蛋家就在隔壁,仓房里阴暗潮湿,比外面也暖和不到哪儿去。一个丧尸被粗糙的麻绳捆在承重柱上,果然耷拉着脑袋,一动不动,像个坏掉的提线木偶。二蛋哆哆嗦嗦地伸手摸了摸丧尸的胳膊,带着哭腔说:“哥,你看,冰凉的,梆硬,跟冻猪肉似的。”

赵铁柱上前,用铁锹头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丧尸的脑袋,又戳了戳它的身体,确认没有任何反应,甚至连之前那点微弱的“嗬嗬”声都没了。他叹了口气,语气带着点惋惜,又有点司空见惯:“完犊子,这是真‘死’透了,彻底报废。估计是之前伤太重,内脏估计都烂完了,要么就是饿过头,能量耗尽了。没事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村东头老刘家那破院子里,前两天我还看见有几个在那儿晃荡呢,一会儿哥带你去整一个回来,挑个精神点的!”

他转头指挥六神无主的二蛋:“你,现在把这‘报废’的拖出去,找个背风的、离水井远点的旮旯先放着,挖个浅坑埋点雪盖上也行。记住啊,处理这些‘废料’也得讲究,不能随便乱扔,万一开春化了,污染了水源地,咱都得拉稀跑肚。”

二蛋连连点头,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开始笨手笨脚地解绳子。

林梦站在仓房门口,看着那具彻底失去活力、变成真正“死物”的丧尸被二蛋费力地拖拽出去,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扭曲的痕迹,心里五味杂陈,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这些曾经是人的怪物,在这里,在这些朴实的村民眼中,竟然真的成了可以随意替换、报废、处理的“取暖设备零件”?生命的尊严,死亡的肃穆,在这里都被极端的环境简化成了最赤裸裸的生存法则。

回去的路上,寒风依旧像刀子一样,刮在脸上生疼。赵铁柱看林梦脸色苍白,眼神恍惚,以为她还在害怕或者不适应,便主动放缓了语气,用一种近乎语重心长的口吻说:“妹子,我知道,你刚来,心里头不得劲儿,接受不了这个。哥理解。但这世道,它不一样了,变了,变得他妈的不讲道理了。咱不能拿以前的规矩往现在套,套不上,得饿死冻死。”

他指了指四周白茫茫一片、毫无生机的雪原和死寂的村庄,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缥缈:“你看这天,这雪,这鬼天气,啥时候是个头?谁也不知道。电?早他妈停了!手机?跟板砖没两样!煤?各家各户那点存货,能烧几天?光靠抖腿,能抖过这个冬天吗?不能!咱得想办法,得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,别管它以前是啥,现在能帮咱活下去,就是好东西!”

他顿了顿,侧过头,看着林梦被狗皮帽子围巾裹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的脸,语气异常认真,甚至带着点哲学的思考:“在俺们东北,有句老话,叫‘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,只有不会想办法的懒汉’。现在,眼前这望不到头的极寒天气,就是咱要过的‘火焰山’,而这些丧尸,”他回手指了指自家院子方向,“就是咱能找到的、现成的‘芭蕉扇’!你说,不用它,咱用啥?”

林梦沉默地听着,寒风灌进脖子,她忍不住缩了缩。但赵铁柱这番话,像是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,在她心里激起了圈圈涟漪。是啊,活下去,才是眼前最重要、最紧迫的事情。所有的道德洁癖、文明社会的条条框框,在生存面前,似乎都变得轻飘飘的。或许,真的不能太拘泥于常理?这片黑土地上的人们,用他们最直接、最粗鄙的方式,给她上了末日里的第一课。

回到赵铁柱家,他不知从哪儿翻腾出几块压扁了的旧铁皮、半袋干硬的水泥和一点黄泥,开始在炕洞下面比划着鼓捣起来。

“你……你这又是要干嘛?”林梦忍不住好奇,凑近了一点问道。炕洞里的热气混合着丧尸的味儿,形成一股独特的“赵家屯气息”。

“光靠它们仨在炕边上烘着,热量不够均匀,炕梢还是凉。”赵铁柱头也不抬,专注地和着泥巴,动作熟练得像是个老泥瓦匠,“我琢磨着,在炕洞下面,再盘一条小小的‘地龙’,就是烟道,把院儿里拴着那个‘一号’的热量,想办法引进来,让它顺着这‘地龙’走一遍,这样整个炕,从头到脚,都能热乎起来!这叫……嗯,丧尸地暖!咋样,哥这脑子,好使不?”

林梦看着他沾满泥点子的军大衣后背,看着他那双因为长期劳作和冻伤而有些红肿皲裂、却异常灵活有力、正在认真摆弄铁皮和泥巴的大手,再看看他额角因为用力而渗出的汗水,忽然觉得,这个粗犷不修边幅、满嘴大碴子味、行事风格虎了吧唧的东北男人,身上有种……非常原始、非常直接、让人莫名安心的可靠力量。

虽然,他正在盘的,是特么的丧尸地暖!

当天晚上,林梦几乎是半推半就地,睡在了赵铁柱家这铺经过“生物热能技术改造升级”的大炕上。

身下是久违的、均匀温热的暖意,不再是之前那种只有炕头热得烙饼、炕梢凉得冰脚的尴尬局面。那热量透过厚厚的炕席,温柔而持续地驱散着她深入骨髓的寒意,让她冻僵的四肢百骸都慢慢舒展开来。院子里,那个被改了“热量输送管道”的一号丧尸,依旧在不知疲倦地低吼、挣扎,试图啃咬束缚它的铁链,它的“生命力”(或者说,不死生物的诡异活动力)化作了稳定的热能,通过那简陋却无比实用的“地龙”系统,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炕体深处。

屋外,北风像发了疯的野兽,更加猛烈地呼啸着,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和冰粒子,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,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声响,仿佛要将这小小的房屋彻底吞噬。

屋内,炕热屋暖,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混合了腐臭、汗味、泥腥味的复杂气息,但更多的,是一种属于“家”的、踏实安稳的人间烟火气。

林梦蜷缩在带着阳光(或许是错觉)味道的、被烤得暖烘烘的被窝里,听着身旁不远处赵铁柱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声,以及炕洞深处隐约传来的、丧尸不甘寂寞的抓挠和低吼声,心情复杂地闭上了眼睛。

荒谬,却真实有效。

可怕,却又无比温暖。

她好像……真的开始有点习惯这个光怪陆离、危机四伏的末日了。至少,在这个东北汉子用丧尸盘的热炕上,在她被那个叫赵铁柱的男人半强制地“保护”起来之后,她暂时,是真的不用担心,自己会在某个寒冷的夜晚,悄无声息地冻死,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
而那个叫赵铁柱的男人,他的形象,在她心里,也从最开始那个“虎了吧唧、可能还有点危险的邻居”,迅速转变成了一个……虽然方法极其惊世骇俗、路子特别野,但确实有点本事、有点担当、甚至有点……靠谱的生存专家?或者说,是这个冰雪末日里,一个温暖的……依靠?

林梦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:这丧尸牌地暖,效果……还真他娘的不错……

未完待续。。。如想看后续请催更。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7:11: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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